【万千】一.
#还是打算先发上来
一.
十岁的时候他在书房里抱着厚厚的法典看得专注,没有名字的男人便是这时候被领到了他的面前。
稚气的孩子合上了法典,挥退手下的手势倒是熟练,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的青年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他问道。
没有名字的男人仿若机器似的,只有听了声音才会将视线收拢回来,对他来说这时候集中注意力仿佛也是困难的事,以至于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我没有名字。”
孩子挑眉头的动作有些老气横秋的即视感,声音却有些奶气,“哦?那倒也正好,我本来便打算给你再取一个名字。
我叫千叶传奇,你便唤万古长空吧。”
这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幽暗的巷子里,千叶捂着右下腹,背靠着墙慢慢滑落下去,呼吸随着远去的脚步声逐渐加重。
万古长空自那以后便成了他的保镖,不同于前组长也便是他的父亲为他配备的人马,那是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
就算眼睛看不到万古长空在哪里,他也坚信这个人永远会出现在他希望出现的地方。
X城的夜晚由山组与日盲组各撑着半边天的这句话流传得并非一天两天之长了。但大约四年前日盲组族长猝然离世,其继承人当时仅有十三岁,那一年每个混在这摊水里的人都觉得头顶了片乌云似的。天要变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人们眼看着日盲组因此陷入了暴起般的动乱,组内大大小小反乱不停,更恐怖的是来自山组的吞噬之势。
X城某一条几近废弃的街道里只有一家略显破旧的便利店仍在营业,坏了的电路使得理发店前的三色柱闪闪灭灭。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一个小混混略带凶狠地打开了手中罐装的葡萄味汽水,咕咚咕咚地灌入喉中,喝得太急那二氧化碳有如男人第一根烟一般刺激,他直咳嗽了好几声。这天灰蒙蒙的,他想,马上就都是山组的天下了吧。
可当时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拼得头破血流地要走上这条路呢?
日盲组,都是为了日盲组。他将手中的易拉罐挤压得变形。
所以当他知道那个十三岁的继承者所干的事情的时候他只恨自己不知道那继承者身在何方,不然哪怕捅他一刀也算报答了铁佬的救命之恩了。
千叶选择割断日盲组一半的业务,以此为代价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了内乱。而面对山组的虎吞之势,他仅带了一人便跑到了山组的大本营,谁也不知道那场谈判具体谈了些什么,大家只知道在这之后日盲组定期给山送上的那一笔巨款。
日盲组终究保住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四年来那年轻的组长似乎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场谈判人们甚至不怎么见过他出过面了,最新的小道消息是他似乎去上学了。大家都在猜他这是否又是他试图偏安一隅的示意。
而山组则完全相反,得了日盲组大片江山后,山组以快速又不乏稳重的脚步不断扩张开来,直到去年年半之时才开始有了平缓的趋势。
不过这些也是过时的新闻了,要说最近最火爆的新闻还是...
路边摊上一个啤酒肚大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听书般的少年眼睛亮亮的,“是什么是什么?”
山组组长有个三儿不是什么大新闻了吧,听说正房也一直知道这事儿,但很奇妙的是,那个出身不明手腕倒是毒辣的女人对此就像是充耳未闻一样,连那个三儿想抢位的心那么明显了也没什么动作。不过要我说,这肯定是那组长从中作梗,本来正房就生不出孩子,现在三儿孩子都三岁了,自己也不会再给自己找死路走了。
这我听说过,然后呢?
然后啊...按理说她们之前都不撕破脸,现在却撕破脸了,真是...没道理啊。
啤酒肚大叔突然眯了眯眼睛,灌了一口啤酒。
啊?撕破脸啦?
哈哈哈哈是啊。
那组长没动静吗?
这也很奇怪,组长好像也摆出了袖手旁观的态度,两不相帮。所以很多人都在猜这大概是组长放任她们俩自己去争夺正房的位子了吧。反正现在山组安稳得很,那俩女人又不是傻的,总也不会做出什么大伤山组的元气的事,那跟自掘坟墓也没太大差别。
诶...大叔,真看不出来,你知道的真多。
那是!大叔道上有人啊!
切...
怎么?不信啊。
没啦没啦。啊!妈妈还在等我把油带回去,我先走了!
走吧,臭小鬼。
夕阳西下,厚重的金光洒了人满身,啤酒肚大叔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不再去碰那杯啤酒,只直直望着落日的方向。
又隔了一会儿,他听得背后的人起身结账的声音,以及一句只有他们听到了的话。
“辛苦了,铁佬。”
深夜时分了,从巷子里抬头看只看得见一些扩散得暧昧的灯光和偶尔在空中闪过的红光。耳边好像听得到不时呼啸而过的机车声,背后的冷汗被风吹得蒸发的时候带走了许多热量,让这个夏夜不再热得难耐,反倒凉飕飕的,那种不正常的舒适感使得他眼皮有些重。千叶传奇半垂着眼,模糊地想着一些零散的回忆。
他和素还真不算久识,但一见面便有些故人的感觉,也可能是脸长得极像的缘故。他虽出身黑道,却同最普通的高中生一般在这座私立高中上学,即使他小学与初中都没去过。
学校里理应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但见第二次面的时候千叶传奇便从素还真的神态里明了了对方已经知道他的出身。人说一中的素还真是百年一见的人才,如此看来倒也不算太夸张。倒是不枉他听闻后特地来这高中一趟,千叶想。
今日是第五次见面,千叶传奇与素还真一同从教室走到校门口,叶小钗落后几步跟在后面。听他们讨论的话题仿佛同普通高中生并无什么区别,叶小钗想着,但每每有些话中有话的感觉。
走出校门那一刻,他与素还真一如往常地道别,“明日准时见。”他说。
“准时见。”素还真笑了笑,便先转身离了去。
千叶也沿着平时的路走去,脸上不露声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开始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因为长空不在附近。
山组两位夫人的明争暗斗在道上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曾耳闻过。
那是极其聪明的两个女人。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会如此评价。
她们从不擅自插手山组组长的公务,也不做损害山组利益的事,因为这样做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失踪了。
而山组有事之时,这两个女人甚至会同心合作,一致对外,帮山组渡过了大大小小不少难关。人说也许是因为这样山组才不再有第三个夫人。
山组的二夫人被称作雪夫人。两位夫人的名字已经都不被记得了,只是顺着那组长的称呼叫一声云夫人、雪夫人。
但雪夫人看起来却无几分像雪,她并不爱白衣,也非性情清冷之人。大家只说是一个性情不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温和甚至可亲的,即使暴躁生气了也不多加责骂,是个行多于言的人。
却曾流传一个贴身的人曾说过一句。雪夫人在某场雪的时候会素颜站在落地窗前,只那一刻雪夫人会如同走进了古时庭院里一般,分不太清人和雪。
雪夫人住在这座城市最好最高的建筑里,站在窗前便能见了大半个城。
她又站在窗前,看着城市一角,那是山组的本营,组长与他的云住在那里。
肩上突然多了份重量,是她熟悉的披肩的味道。她用手摸了摸。
“你确定吗,银绝?”
“是,夫人。”
快到初春时分了,天气却依旧寒冷。在室内怎么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风吹袭,雪夫人却好似看见了一场风雪似的缓缓吐了一口气。
很久了,她和云夫人相识很久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总算该有个终结了。
室内光线很暗,床上躺着一个睡得安稳的孩子,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只那雪夫人的眼和银绝退出房门那一瞬间闪过的寒光瘆得吓人。
第二天清晨,鸡鸣破晓,一把刀与一封信伴着一顿朴素却合口味的早餐出现在云夫人最惯用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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